大卫罗素中国演奏会--报道之二
演奏会结束后,我到后台“伺机”和大师聊一聊,没想到后台人还真不少,很多琴友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请大师签名或者和大师合影。而大师总是非常亲切地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为谦和最有修养的大师了,正因为他的谦和,使他无愧于大师这个称号。上海东方电视台记者在后台采访了上海音乐学院著名的教授谭冰若老先生,看来,古典吉他已经逐渐引起媒体的重视了。然后,我们和大师一起吃宵夜(我估计他晚饭都还没有来得及吃)。
大师对中国的饮食很感兴趣,每上一道菜他都要问菜名,这可苦了我们了,因为我觉得英语日常用语中最难的就是描述中国菜了。还好,我随身带了汉英词典,一些稀奇古怪的菜名基本上也能翻译出来。而我使用的电子词典也引起了大师夫妇的强烈兴趣,他们问我中文是如何输入的,对他们来说,中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大师还特意跑到我身边看我如何输入中文,当他得知输入法的“奥妙”时,脸上充满了孩子般的喜悦。大卫罗素说他在国外也常到中国餐馆,他在那边学会了如何使用筷子。
大卫罗素先生是出了名的吉他发烧友,据他太太说他曾拥有有几十把吉他,有相当一些借给朋友,其中一些都收不回来了。很自然地,我谈到吉他的制作,在这个话题上,我们聊得很愉快,因为我们对吉他优劣的判断方法或者说观点非常接近。我指出的Dammann吉他的一些不足之处他也欣然认同,但是总体来说他对Dammann吉他非常满意。对于吉他,除了必要的声音要求之外,大卫罗素先生最重视吉他演奏的舒适性,而他认为Dammann吉他是最容易演奏的吉他之一。他曾经买了一把Fleta,但是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卖了它,因为Fleta太难控制了,而且发音很慢,弹慢速的乐曲可以,但是快速的乐曲就显得吃力,左手手感也不佳。对此,我非常同意。我告诉他,我自己选择吉他或者帮朋友推荐吉他,都非常注重吉他的这个指标。我还问他如何更好地判断一把吉他是“慢”还是“快”,他笑着说,这完全要靠经验了(不谋而合,没有进行大量的实践和比较是不可能获得这种能力的)。我说,Dammann吉他固然好,但是价格太高了,没想到,他问我多少钱?这令我非常吃惊,他买了若干把Dammann,他有可能不知道价格吗?他看出我的疑问,他说,他不知道市场上的价格是多少。原来,他购买吉他,可以拿到制作大师给出的第一手价格而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国际市场价格。我想,威廉斯购买Smallman应该也不会很贵吧。大卫罗素先生对Smallman吉他的评价也很高,认为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好吉他,而且他也熟知Ian
Kneipp吉他,并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吉他之一。这次比较遗憾的是我没有带Stenzel吉他让他过目,因为当我说Augustin
Wiedemann将Dammann吉他换成Stenzel之后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他表示有机会一定要看一下Stenzel吉他。关于吉他的音量,他非常注重吉他在音乐厅或者说大空间里的表现。有趣的是,他太太非常偏好老Gilbert的吉他,对Dammann却没有太大的兴趣。大卫罗素先生谈得兴起,索性给我一张名片,邀请我日后找个时间到他府上参观他收藏的吉他,我自然期待这个日子早些到来。
我很早就听说大卫罗素先生很喜欢高尔夫。他太太说,只要他们在家,大卫每天都要打高尔夫。我问她这样会不会占用很多时间。他太太说,其实高尔夫对大卫的事业来说帮助不小,可以让他保持充沛的体力和积极的精神,同时,她指出,作为一个艺术家,应该多和外界接触,而打高尔夫是一个非常好的与人沟通的途径。大卫也笑着说,对他来说,夫人是第一位的,高尔夫是第二位的,我说“那吉他呢?”,他说这个开玩笑,但是他紧接着又强调了户外运动的重要性。我们不禁想起威廉斯的影碟,有一个镜头是威廉斯和朋友打乒乓球,看来,整天埋头苦练的人是不可能能为大师的。
大卫罗素先生告诉我他一天的练琴时间从2个小时到4个小时不等,取决于是否有录音或者音乐会。这个时间比我们一些爱好者的还短。
第二天下午(9日)是大师班,由于我的一个朋友中午遇到一点麻烦事,因此我到授课地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位学生在演奏了。
这里,我不想详细描述每一个学生的演奏情况,只想就大师在大师班上强调的一些问题作一些探讨。
大卫罗素讲课非常细致,也非常有耐心。遗憾的是当天上场的以小朋友为主,他们大多还没有过技术关,因此,大卫罗素那天涉及到音乐分析的机会很少。
在技术方面,大师强调,右手拨弦的时候手腕的位置很关键,手腕的位置不正确会影响到手指的拨弦动作。他还注意到一些学生拨弦的方向不正确,因此发出的声音比较单薄,音量也不大。他说,琴弦振动的方向应该是垂直于面板的而不是平行于面板。有很多学生拨弦的方向恰恰是平行于面板,这样出来的声音自然不好听,而且传达得不远。
大卫罗素对一位学员说,即使有好的音乐处理概念也要注意弹奏的细节,他称之为“包装”。他说,John Williams之所以是John
Williams,就是因为他处理好每一个细节(我想起威廉斯的一句名言,当有人问他如何将古典吉他弹好时,他回答说,弹好每个音!),音乐中,每个音都很重要。消音技术最好是用右手,这样比较干净。在演奏揉弦的时候时值要充分。
在音乐处理方面,大卫罗素先生强调学生一定要先分析作品,包括分句、结构、风格等。不同的指法可以产生不同的风格。对此,大卫罗素先生亲自做了示范,同样的音符,由于指法的不同产生了不同的风格感觉。而我们的学生很少注意这样的问题。他还指出,像奏鸣曲这样的曲式,其第二乐章往往是浪漫的(要根据具体乐曲分析,比如,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浪漫的”乐段出现在第一乐章),因此要把这种感觉弹出来。大卫罗素先生讲解了音阶的处理方法。音阶的速度并不是平均的,在一个音阶中,速度应该有张弛,根据乐曲,在最后一个音上可以加上揉弦。对于巴洛克音乐的分句,大卫罗素先生强调说,他不会对一些细节进行过渡的处理,他更重视大的分句,也就是着眼于段落。
他提出的一个问题和上次去年来华演出的Azabagic一样,就是很多学生弹超过自己技术控制能力的乐曲,这是很不好的。其实,我们学习吉他,最重要的是学习音乐,不仅要给自己以音乐的享受,还要通过自己的演奏能力将自己的感受与观众分享,如果技术做不到的话,那么这种交流也就无从谈起。
此外,还有一些“小问题”对音乐影响很大,比如音没有调准。大卫罗素先生对此非常敏感,常常帮学生调整音准,而且还拿出音叉来调校标准音(将吉他调整到标准音高是一种必须养成的习惯)。在学生们上完课后,大卫罗素先生留出一些时间让大家提问。自然有人问起他是如何发出那种优美的声音的。大卫罗素详细讲解了他的拨弦方法,并做给大家做示范。
大卫罗素之所以在国内拥有一批忠实的追随者和他美妙的发音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有很多吉他爱好者以能够发出类似大卫罗素的音色而感到骄傲。这次,大卫罗素先生特别讲述了音色在吉他音乐中的位置。
在大卫罗素看来,在音乐处理中,最重要的是分句,包括如何断句,如何将一个分句的起伏、走势处理得当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声部的平衡,最后才是音色。而长期以来,有不少人认为吉他的生命在于其音色,这有失偏颇。
他举了一个例子,布里姆的音色并不好,但是他的分句、平衡和音乐的激情都很好,他能够制造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音乐魅力,因此,在听他的音乐时,我们也会认为他的音色是好的。反之,有些音色很好的人,他们的演奏很乏味,因此,我们听他们的演奏就会觉得他什么都不好。
此外,每不是在每一种场合都可以使用优美的音色。有时候音乐厅太大,为了让声音传达得更远,他会宁愿采用比较干而有力的音色。因为如果声音优美但是大家都听不清楚是毫无意义的。在讲解这个道理的时候,大卫罗素用嗓音模拟两种音色的传达性能,非常幽默且又形象。
事实上,大卫罗素之所以能够发出大卫罗素之声并不是孤立的,他的音色和他的音乐特性融为一体,两者是不可分的。就好比钢琴大师古尔德,他的音色和音乐是密切联系的,没有人可以模仿。没有与之相称的音乐,音色就好比没有气质的小家碧玉,不可祥玩。大卫罗素的音色不可模仿,因为他的音色和他的气质已经是一个整体了。我们也没有必要模仿谁的音色,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声音。当然,一些科学合理的拨弦方法是值得借鉴的,大卫罗素的拨弦方法就非常好,可以让琴弦充分振动,发出非常饱满的声音,而且轻松。大卫罗素先生还毫无保留地将他的拨弦方法教授给大家。
在当天的晚宴之前,我和一些中国吉他界著名的吉他老师就一些技术问题采访了大卫罗素先生,请关注我的下一篇文章。
(待续)
方翊
2003/3/14 于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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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早半个多钟头到沪纺大厦,终于抢到了第一排。整个下午就像做梦一样,3个多小时根本还没有觉得就过去了。
罗素太伟大了,今天下午我找到了热爱他的所有感觉,昨天的失落一扫而空。
伟大的最重要一点,他这个人人品真的很好,谦虚、平和,一点大师的架子也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又充满幽默智慧和风度机智。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爱心和非常敬业的人。不管上去弹的人水平怎么样的(唉,上海的吉他水平真是@#$%^&*),他都教得非常认真仔细。
他不但教得认真,而且教得极有水平,能让很好的道理最小的小朋友都明白,而且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我坐在第一排最好的位置,罗素弹的是欧维雅的琴,可是感觉音色比昨天的音乐会要好得多。所有温暖微妙的味道都出来了,那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就像在天堂上一样。
我带了DV,还带了望远镜头。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能不能让我拍他的手指甲的特写。他不但欣然同意,正面反面都拍了,还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音色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自己最大的长处不是音色,而是phrasing,分句,对各个段落的处理。就音色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指甲,而是大脑。然后他作了很多示范。
就在他作示范的时候,我恨不得把自己杀掉,因为我的DV突然没有电了。明明刚才还报告有40多分钟,可能是电池老化。
最后罗素对各种音色风格进行了极为精彩的示范。恰空的那一段长长的渐强真是太棒了,我昨天竟然没有听出来!这最奇妙的时刻,我的机子竟然没有电!
看来要重新思考昨天对他的批评了。罗素是真正用大脑和心灵一起弹琴的,他没有一个音不是精心策划了的,问题是我们都还不一定有这个能力去理解,就把他说成是“不行”。我现在很想能搞到高质量的昨天的录音,我相信能够听出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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