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蓝朵 发表于 2005-2-27 21:44:00

流行符号:贴纸相

作者:(黄昌成 诗人 广东)

题记:具体到本质,贴纸相依然是照片的。

贴纸相的出现,首先体现出的是一种潮流性。事物总是在潮流的召唤中来临、过渡和走远,留下一个词语的背影和唏嘘。这里可看到,潮流并不一定就是“速度性”的,也并不一定是同步式的所谓的流行与存在。它有可能是“迟到”的。比如贴纸相,从影视特别是国外及港台的影视中,其身影逍遥于屏幕和荧屏之上已有很长的时间。每每看见女主角与实际年龄不符夸张地兴高采烈地拖扯着她的男朋友在相机面前做出的种种表情和举动,这时的贴纸相,事实已像广告片断一样传递着某些信息。即是说,对于商人而言,它已成为一次商业的提示,对于一个尚未有贴纸相的城市,它告诉了一种时尚的发展趋势。城市,便是一个接一个潮流的拼贴,是一种接一种时尚的延续。

最终而自然的,贴纸相来到了这个城市。最终这个城市的男女和影视上的无异,他们把贴纸相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撕下,然后比影视更真实地贴在了对方的手机、钱包、皮带等等地方,这些身体之外的“彩绘”,目的却试图与身体浑然一体;他们很早就敏感地懂得,身体才是潮流真正意义上的急先锋;身体是潮流首选的表率。很难说这样一种标签是增加了美感还是破坏着美感,毕竟作为一件事物,它保持原来的“素朴”便是本质的真实呈现;它改变则可能是新生或另类的新生。这对应着操作者和欣赏者的感官。但无疑这时贴纸相,开始产生其真正的意义,或者说执行其意义,它甚至充当了一种名片的作用。但有意思的是,“名片”不一定是介绍性质的,更多是某种身份的暗示和意味,名片的头像也不一定是其主人。从这里可以领悟到,这种名片是在自愿与被逼之间产生。例如一部男性手机上的女性头像,特别是一个经常交际的男性。这类贴纸相的出现,好像还有一种告诫警醒的作用,其潜藏的元素是一种隐性的压力基因。贴纸相是女人(对方)强加给男人的一个“信息”工具?当然我们不能排除的是这个男性的主动承担,一般的理解而言,这个男性应该正陷入热恋当中,同样难以确定的这一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到底是一个正常的或者是反常的行为?或者更多与旁观者的阅读视角有关吧。

本雅明在其著作《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指出,人像摄影具有膜拜的价值,而非人像(景物风光等)摄影则具有展示的价值,并认为展示价值超越了膜拜价值。贴纸相的膜拜价值也许是存在的,但更多是一种单一的面对,而且人为的因素居多,当面对成为一种习惯,在时间上甚至可以演变成漠视,那种深层的心灵鞠躬式的膜拜似乎更是欠缺;而展示的价值,一种推广的基础和要素,到来可谓顺理成章,毕竟贴纸相一“出现”,就是单一的事物面对着群体了,群体的效应便是对事物力量的肯定,贴纸相的生命更多地流动和体现在各种场合的空气中——人像于是具有了风景的含义。“人像的风景”——展示价值的“膜拜价值”?这使得贴纸相充满了思辨的韵味。贴纸相是两种价值的实验的符号?或者它确实拥有了一种像主客体合一一样的双向价值。

经过以上的“张贴”,贴纸相的情感作用似乎越来越凸现和浓重了,事实上,除了作为一种体现爱情的方式(手段?),贴纸相也可以把亲情包揽在身。一个出门在外者把一张全家福牢牢地贴在自己的手机之上,闲暇时细细品味,直到最后贴在自己大脑的手机上,这样的贴纸相,怎么撕也撕不开了,以及那缕对亲人对家乡的脉脉情怀。从一开始,贴纸相就是引导的,或者说,观看者自愿接受其引导,并因此获得自己心灵之所需,以至成为情感的底片。从物质到非物质到形而上学,贴纸相的情感标签功能越来越显露,这种显露恰恰体现出深沉,一种不动声色的“传真”作用不断地创造着怀念的层次和极限。最终使贴纸相合理地获取了情感的全职功能。

就艺术的角度而言,贴纸相无疑是“低劣”的,贴纸相对此亦从不掩饰。以摄影技术看,贴纸相的“傻瓜”意义不言而喻,它甚至拒绝了一个摄影师高明的操作,更不用说那些大自然的真实的背景了;同样那些光与影缔造的色彩、氛围、场景等以及由此衍生的旋律、节奏、启迪等在其身上也是多余而虚幻的,它的进行到完成是一种程序式的安排,并自然地掳走了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心甘情愿的人像和最主要的表情,而这些表情往往是在最短的时间中迅速形成;人通常知道自己在任何环境之下应用哪一种表情。摄影从艺术的要求过渡到一种简单的生活需求,可将此视之为摄影的平民化,其对应着更多是被摄影者的意愿,而摄影师(一台机器应该确切一些)或许并非是观念上的更新和进步,从时代去看,他也是被动者和顺从者;艺术的利益性,直接的一个解释便是——摄影的后现代时期确实已经来临了,或者这样的区分会更明朗、客观及从容一些。取消了命名的隐喻之后,概念即是用途的展现。事物的存在和阐释有时是如此的简单,而简单(贴纸相的简单),总是在暴露时尚和流行的内在核心,但同时也极好地抵达这些的核心;简单是清晰而有效的,但那种苛求艺术性的简单却又相当暧昧(例如不少只具形式外壳的行为艺术及部分的口语诗等),它的危害在于一直企图掩盖浮躁的路口和终点。

法国“新新小说”作家让-菲利普·图森在其小说《照相机》中,构造了这样一个细节:主人公“我”当时坐在飞机上,看见眼前晶莹的蓝天而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愿望:拍一张独一无二的照片,一幅肖像或者是一幅自己的肖像,但上面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像蓝天一样透明。可惜一直无法实现。但后来,“我”由于偷了一架照相机,并随意拍摄了一些照片以后,主人公却认为自己已经拍摄了那张愿望的照片。他叙述道:“我成功地从这张我向往了那么久的照片中解脱出来,我现在知道我是在生活的闪光中抓住了它,它当时正深深地隐藏在我自己难以捉摸的人格背后。”“我”最后悟到,由于自己的“一念之差”随之而来的纯净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比起眼前的蓝天,“并不显得更为遥远”。

图森选择照片这一道具去言说一种心灵的释怀,事实在表达着下列的意旨。照片的形象性是值得怀疑的,它尽管以具象的面目出现,却隐匿了过多“原形性”的具象。所以照片的未知成分远远大于可知成分。任何照片都是“抽象”的,不可能是透明的,这无疑将照片人性化了。承认这些同时也就获得了透视人的权利。于是“偷相机”这一“污点事件”使一个人顿时平面直观起来。污点的透镜?污点等同于透明?因为这个人已经能够切实地回到自身,诊断出自己隐痛的部位。应该说,这一切尽管与追求及愿望相悖,却呈现了实在的意义,突破了观念的盲点,重组着思想的秩序,这种透明才是立体的全景式的。他已经拍摄了一张“认识的照片”,一张灵魂的贴纸相。批评家苏珊·桑塔格说:“透明是指体验事物自身的那种明晰,或体验事物之本来面目的那种明晰。”“本来”一直是蒙昧的,像天地之初的混沌,穿透则更多体现着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透明的真正含义是一种自觉意识复杂式的发现,之前所有可能质变的细胞都以在场的状态游移在时空的暗流中。

是的,贴纸相(或贴纸相机)只需一个个顾客的到来,这个目的既是初衷又是自然流露的,完全迭合贴纸相的“身份”,距离崇高尚远,距离尘俗则近,但却握住了真实的手掌,握住了自身利益的“现场”;也因这份诚实的暴露获得了一种尊重,赢得了欢迎和金钱这样切实的价值。在一所商场里,贴纸相的消费性尤其明显,我们看见一个接一个的脸孔像摩天轮或像公园的木马一样在贴纸相机前那个盒子一样大小的空间转动着。我们可以依此界定这些顾客的时尚情结或者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许一张照片的表情的定格阐释了一切:青春的、微笑的、富足的、满意的……

传统照片的保存方式,一般是夹放在相簿上,有必要也可以过塑以后再存放,像精装的图片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被一本一本地承接下来。且岁月越久远越显得珍贵。那些发黄的老照片更是把记忆之光反复点燃和放大,成为青春重现的载体。贴纸相好像从一开始就取消了一种保存的意义。或者说,它拒绝传统一切的保存的方式。它从相簿中走出来,而以直观的面目呈现于光线和视线之中,就好像其忽略了暗室这一环节一样。它的保存就是公开,将保存用在进行时,以此颠倒了贮藏的逻辑规律。它最后的色泽变淡、褪色、发白乃至弃之不用似乎充分暗示或揭示了它作为流行事物的本性。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一次性使用终结,在这之前,它的时间跨度比较广远,除了像燃烧一样释放躯体存在的分子,还默默地等待另一张人像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的贴纸相的莅临。是否可以把这作为一个佐证:直到今天,贴纸相的流行依然是有效的,它依然是有生命力的。一种时间性的延缓再次把时尚和潮流的意义推上极至:时尚志愿成为经典,经典是潮流的志愿书。

或者贴纸相的保存,更着眼于社会和世界这些“特大相簿”当中。在事物的眼中,社会和世界要么是它们的母体,要么是它们的事物。



keynes 发表于 2005-3-4 02:01:00

不错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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