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winkel 2004年中国大陆纪行--成都(2)
第二天上午的活动安排是名为"弦乐器制作艺术"的交流,也是这次川音官方安排的活动。清晨,Vowinkel先生在徐宝先生的陪同下来到管弦系室内乐教室,参加讲座的是川音弦乐制作专业的何其瑞老师(小提琴制作家),他将和Vowinkel先生一起,为早早在此等候的吉他爱好者和学们带来的一次内容丰富的讲座。这次讲座采用比较灵活活泼的形式,Vowinkel不照本宣科地进行演讲,而是由学生们提问,Vowinkel先生解答。学生们问了很多问题,可见他们平时还是很善于思考的。讲到法国漆,Vowinkel先生还饶有兴趣地为川音的一位学生的吉他上了一次法国漆,整支吉他立刻焕然一新。
关于法国漆,大家都已经比较熟悉了,而且有些朋友也开始学习给自己的吉他上法国漆。Vowinkel先生制作的法国漆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记得以前还有朋友怀疑他的吉他上的不是法国漆,因为在他们看来法国漆必定会出现某种程度的"发粘"、"发暗"。其实,这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真正优秀的法国漆,他们误将质量低劣的法国漆作为标准了。Vowinkel先生现身说法,使人们的疑虑烟消云散。他认为法国漆的调配非常关键,酒精要用纯度为99.8%的(这对于国内的爱好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国内几乎不可能买到货真价实的高纯度酒精),虫胶的选择也有讲究,他采用的是马来西亚产的虫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工艺。调配之后还要用高级的过滤器过滤,将其中的胶质过滤掉。川音的一位学生非常兴趣制作法国漆,他带来了他自己调配的法国漆,颜色呈深棕色,但是Vowinkel先生调配出来的却是香滨色的(见右侧插图)。这就是Vowinkel先生的白松面板吉他看起来比其他品牌的吉他颜色更浅的原因。Vowinkel先生说他通常花费三个星期以上的时间为吉他上漆,每天上好几遍,坚持不懈。工艺也是非常有讲究的,有些时候需要用比较大的压力,有时候却只能很轻;有时候动作需要很快,有时候却需要缓慢一些。这种力度和速度的掌握并没办法量化,只能靠经验和感觉。因此Vowinkel先生认为要学好法国漆,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不断实践并需要请有经验的人指正。
Vowinkel先生说对学生们说,现在是信息时代,大家能够很轻易地在因特网上找到关于吉他制作的资料,但是他提醒大家要有分辨能力,因为在他看来,网络上很多信息都是不正确的,有些还有有误导作用。
同学们还询问了吉他材料方面的问题,这也是平常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之一。Vowinkel先生就红松和白松材料的声音作了大概的讲解。他认为白松的声音更具有反射性,需要较长时间使其开声,声音也比较清晰,在大的音乐厅,白松吉他更能将声音传送到后部。而红松吉他的声音比较集中在演奏者的周围,让演奏者产生一种被声音环抱的感觉。
还有学生询问制作白松吉他和红松吉他的方法是否相同,Vowinkel先生说他制作两种不同材料的吉他方法有些不同,因为材料的特性不同。他选择材料主要是根据材料的声学特性,而不是根据木材的外观。很多人觉得木纹紧密规则的声音就一定比较好,他说这是一个误会。事实上,他看过有些木纹非常紧密规则的木材却非常松软,不适合制作乐器,而一些木纹宽大的材料却坚硬且富有弹性,是非常好的材料。因此他建议大家在挑选吉他的时候不要仅仅凭着木材的外观,而要听听这把吉他的声音到底怎么样。
关于印度玫瑰木和巴西玫瑰木,Vowinel先生认为两者在声音方面没有什么区别,事实上,他曾经作过很多试验,在不告诉别人材料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过声音判断他的吉他采用的是印度玫瑰木还是巴西玫瑰木。但是他也承认巴西玫瑰木确实更漂亮。
在上台演讲之前,Vowinkel先生和何老师就木材的干燥年限问题作了交流,Vowinkel先生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长期以来有很多传说认为木材的年限越长越适合制作乐器,但是,在真正的制作家看来,这只是美丽的传说而已。斯特拉迪瓦里等名小提琴制作家当年在制作小提琴的时候也没有采用存放几十年上百年的木材,同样能够做出非常优秀的乐器。古代小提琴能保留到现在主要是几代人精心的保养,而不是放在大自然中干燥。现在这些小提琴声音好的原因在于有很多名家不断地演奏而不是放几百年就会有好声音了。他认为,在适当的自然条件下,比如说欧洲,冬季非常干燥寒冷,新鲜木材只要经过5-6年的自然干燥就很好了(这点和Yamaha公司的研究结论基本相同),在制作之前,经过人工适当的处理,就可以制作乐器了。他说据他所知,欧洲绝大多数著名的乐器制作家使用的都是这样的木材。他对一些制作家故意强调木材干燥年限感到非常不解,因为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的作坊常年将湿度调整在40-45%,因此他的吉他在比较干燥的地区也不容易出现开裂现象,但是极端的气候条件仍然是要避免的。
上午讲习会的最后部分,Vowinkel先生还在忙着为大家做一些法国漆的示范,徐宝先生邀请我到他专用琴房聊天,谭俊松先生也过来了。他们告诉我说,他们前一天晚上没有睡觉,都在测试那把刚到的Vowinkel
1a白松吉他,他们告诉我,目前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中午稍事休息,方仁俊先生和任宏海先生等人由于当天下午就要离开了,于是他们都到我房间里和Vowinkel先生话别,方仁俊先生还为Vowinkel先生演奏了一些他改编的中国乐曲,Vowinkel先生对此非常感兴趣,他说他回国后会将乐谱给欧洲的演奏家,看看他们是否能够在音乐会上演奏这些作品。遗憾的是方仁俊先生这次没有带上他制作的吉他,不然就可以请Vowinkel先生给出一些意见了。
下午两点半,我和Vowinkel先生又来到川音室内乐教室。下午的活动是吉他专业师生的表演,以及和广大爱好者的交流。参加交流活动的人数比上午更多了,整个教室座无虚席。参加活动的还有四川吉他协会的一些领导,包括四川省音协吉他专业委员会会长朱中庆先生(作曲),顾问冯汝觉先生(琵琶),秘书长谭俊松先生(古典吉他),副会长王鹰先生(民谣吉他),唐德华先生(夏威夷吉他),副秘书长汪纪军先生(古典吉他)。我还遇见了来自西安的中音塞歌维亚中心一期的杨瑕年先生,他现在在西安创办了一所音乐学校。
川音吉他专业的同学首先演奏了维瓦尔第的吉他四重奏《D大调双曼陀林协奏曲》,分别用了三把Vowinkel 1a吉他和一把洛佩斯吉他。学生们演奏很工整,音乐性也很强。看得出来徐宝先生平时很注重对学生的室内乐训练和音乐素养的培养。随后他们又分别用Vowinkel
1a、洛佩斯、蒙代罗表演了《回忆组曲》、《BWV1006A》、《巴各泰尔》、《安慰》等多首作品。
小型演奏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后,Vowinkel先生愉快地回答了大家的各种提问,包括Vowinkel吉他的风格,如何鉴赏和挑选吉他,好琴的声音特性,吉他用料的选择,吉他音准的调节,佛拉门科吉他的制作沿革,著名弦钮介绍等大家关注的问题。
最后Vowinkel先生邀请爱好者们上台试琴,都分别用三把Vowinkel 1A演奏《爱的罗曼司》,对三把琴不同的风格做了点评。Vowinkel先生指出,每把琴的材料是不同的,演奏者也是不同的,因此得到的音色肯定不一样,相同的只是声音的风格而已。事实上的确如此,不同演奏者上台演奏的音色区别是很大的,好琴能忠实地反映出演奏者自己的声音,因此演奏者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好琴需要培养,对演奏者的依赖很强,最初是同样品质的琴,弹的时间长了,也会分出高下,一个优秀的演奏者能把琴的声音越弹越好。这就是为什么同样都是Vowinkel
1a吉他,大家总觉得在演奏家手里的那把要好些的原因。只有亲自(长期)演奏过好琴,现场听过好琴声音的人,才对好琴的音色有明确的概念,可惜,对于目前中国的绝大多数吉他爱好者来说,这样的机会还不是很多。
有学生请Vowinkel先生点评一下在场的所有吉他,Vowinkel先生说他只能评价自己制作的吉他。在他指出三把他制作的吉他的不同之处之后,川音的一位学生询问Vowinkel先生这是他有意作出不同还是有其他原因。由于这个问题平常有很多朋友问过我,我和Vowinkel先生还有其他制作家也交流过,因此我接过问题回答说,关键还在于每块材料的特性不同,制作家不可能制作出两把一模一样的吉他。但是这种不同就像是孪生兄弟间的不同而不会像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们之间那样存在那么大的差距。
我自己收藏的那把Vowinkel 1a,由于面板材料的缘故,Vowinkel先生认为这把吉他兼备了白松吉他和红松吉他的一些优点。
还有同学询问了狼音的问题,他说他的吉他(一把西班牙工厂吉他)第六弦空弦有狼音现象,于是我们请他上台为大家示范一下那个狼音,结果出乎我们意料,声音完全正常。可见,很多朋友平常知道某些名词,但是对这个名词的实际含义还是缺乏感性的认识。
关于吉他的音色,Vowinkel先生认为高质量的吉他只是因素之一,最重要的还是演奏者能够弹出好的声音。他举了一个例子,曾经有一对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找他,这个家庭是Pepe
Romero的崇拜者,他们很喜欢Pepe的音色,于是,他们花了一万多美元为孩子买了一把Pepe Romero是用的Rodrigos吉他,期望孩子能在这把吉他上面发出和Pepe一样的声音。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这把吉他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期发出Pepe的声音,而是发出了很糟糕的琴声,他们大为不解,于是来请教Vowinkel先生说是不是这把吉他有问题。Vowinkel先生说不是因为吉他不好,而是这个小孩没有能力让吉他发出优美的声音。
Vowinkel先生认为吉他制作的关键和演奏一样,都要有非常明确的对声音的认识,然后才能通过技术手段达到这个目标,而不是为了演奏而演奏,为了制作而制作。他制作吉他,除了追求美妙的音色之外,还非常注重音符之间的独立性,演奏在演奏一组和弦的时候,要能够非常清晰地听出这组和弦的音符。音符不浑浊,才能更好地发达音乐。他还强调,一位制作家必须为他的乐器作出平衡,不能过分强调一种特点而牺牲了其他方面。他同时认为吉他制作家应该具有良好的音乐素养,才能做出具有"音乐性"的吉他。
记得上次大师来华参加青岛吉他艺术节的时候我曾经问他学习吉他制作的经历,他这次又和我提到了。他说他有一把吉他是不卖的,那是一把“全世界最糟糕”的吉他,也就是他制作的第一把吉他,他至今还保留着这把吉他。他说,他以前买了很多吉他制作方面的资料,开始很有信心地制作他的第一把吉他,制作出来之后他发现这把吉他的声音和他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于是,他试图找出其中的原因,比如,是否材料用得不好,还是哪里尺寸出现了问题。他接着又做了十多把左右的吉他,用最好的材料,用资料上建议的精确尺寸,发现还是不行,就是达不到他心目中那些好琴的声音。于是,他开始到欧洲的很多著名制作家那里求学,虽然没有正式当过谁的学徒,但他却从很多制作大师那里得到非常重要的帮助,加上他自己努力思考不断实践,这样,又过了几年,他才制作出他比较满意的吉他了。这次我还询问了他一个我们论坛上经常讨论的问题,就是一位制作家,是否应该很好地掌握声学和力学方面的知识。他认为,具有一定程度这方面的知识是需要的,但是这不是吉他制作的全部。他说现在世界上有很多年轻的吉他制作家用软件调试他们制作的吉他,但是他们的吉他并不是很好。原因在于,现有的软件水平根本不可能取代人耳,电脑"爱听"的声音不一定是人喜欢的。他给我国吉他制作爱好者的建议是,多思考,多求教。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下午五点多,与会者的讨论还非常热烈,要不是徐宝先生果断地结束这次讲座,我估计到晚上还不能结束。交流会结束时,我将带来的吉他岛贺卡请Vowinkel先生逐一签名后作为礼物分发给到场的爱好者,大家热情仍然很高,纷纷同大师合影留念。
当天晚上,四川音乐学院设宴招待Vowinkel先生,参加晚宴的有川音副院级调研员兼外事处处长杨建中副研究员,管弦系副主任刘盾教授,管弦系办公室沈黎老师。刘盾教授高度评价了这次活动,并对徐宝先生的组织能力给予充分肯定。刘盾教授的专业是小提琴和中提琴,他和Vowinkel先生也聊起了这方面的一些话题。我们知道,Vowinkel先生不仅仅是一位制作家,他首先是一位音乐行家,他对小提琴中提琴等方面的知识非常熟悉,因此他们进行了非常愉快的交流。
在成都的最后一天,徐宝先生、谭俊松先生、杨瑕年先生陪同我和Vowinkel先生,蒋达民先生一起参观了成都的大熊猫研究基地和三星堆历史博物馆。川音外办安排了一部奥迪A6轿车作为Vowinkel的交通工具。谭先生则驾驶着自己的宝来随行。在熊猫基地,Vowinkel先生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活的大熊猫,看着憨态可鞠的大熊猫,Vowinkel先生开心得象个孩子,并抱着大熊猫合影留念。在三星堆历史博物馆,神秘的古蜀失落文明让我们感到深深的震撼。我知道中国人对于西方文化的了解远远多于西方人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因此,我们特意请了一位解说,我也努力将解说员所讲解的内容翻译给Vowinkel先生。在我看来,每次我接待外宾,除了向他学习一些东西之外,他们也应该从中国学到东西。
一路上,我们就吉他的制作和表现又作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坦率地交换了意见。谭俊松先生提出,基于他对吉他岛的信任和信心,他愿意做吉他岛全线产品在四川的代理,这样可以为四川的吉他爱好者推荐更多更好的吉他。听他这么一说,我感到非常高兴,谭先生能够成为吉他岛在四川和重庆的代理人,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对吉他的认识和了解非常的深入和专业,能够为广大爱好者提供专业的咨询和建议,琴友们还能在他那里直观地感受到各种好琴的声音(他目前拥有一把Picado
8弦吉他、一把小帕多,还有Aparicio吉他),另外,他自己的软件公司做得很成功,质量意识非常强,和我一样,从事吉他活动完全出于爱好,不是以赢利为目的,因此提供的信息将非常可信,性价比也能得到很好的保障,这些都正好符合我搞吉他岛网站的初衷。Vowinkel先生对谭先生成为他的代理也感到很满意。
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到了我们告别的时刻。饯行的时候,Vowinkel先生开玩笑说:"就冲着成都的美食,我都要多来几次。"
徐宝先生说:"等川音开设了吉他制作专业以后,Vowinkel先生干脆把作坊从阿姆斯特丹搬到成都来算了。" Vowinkel先生耸耸肩说:"这谁也说不清。"大家哈哈大笑:"以后,1A就是MADE
IN CHINA 了,关税运费省下一大截。"
我们将启程前往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上海。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我充分感受到了四川音乐学院浓郁的艺术氛围以及成都这个西部文化重镇的魅力,还有这里热情好客的艺术家们。我期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也坚信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将变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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